2010/05/27

《蘇軾散文集》 前赤壁賦 / 後赤壁賦 / 乞校正陸贄奏議進御劄子 / 三槐堂銘

《蘇軾散文集》 前赤壁賦 / 後赤壁賦 / 乞校正陸贄奏議進御劄子 / 三槐堂銘

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蘇子與客泛舟遊於赤壁之下。清風徐來,水波不興。舉酒屬客 ,誦明月之詩,歌窈窕之章。少焉,月出於東山之上,徘徊於斗牛之間。白露橫江,水光接天。縱一葦之所如,凌萬頃之茫然。浩浩乎如馮虛御風,而不知其所止;飄飄乎如遺世獨立,羽化而登仙。
於是飲酒樂甚,扣舷而歌之。歌曰︰「桂棹兮蘭槳,擊空明兮泝流光。渺渺兮於懷,望美人兮天一方。」客有吹洞蕭者,倚歌而和之,其聲嗚嗚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訴;餘音裊裊,不絕如縷;舞幽壑之潛蛟,泣孤舟之嫠婦。

蘇子愀然,正襟危坐,而問客曰︰「何為其然也?」客曰︰「月明星稀,烏鵲南飛,此非曹孟德之詩乎?西望夏口,東望武昌。山川相繆,鬱乎蒼蒼;此非孟德之困於周郎者乎?方其破荊州,下江陵,順流而東也,舳艫千里,旌旗蔽空,釃酒臨江,橫槊賦詩;固一世之雄也,而今安在哉?況吾與子,漁樵於江渚之上,侶魚蝦而友糜鹿,駕一葉之扁舟,舉匏樽以相屬;寄蜉蝣與天地,渺滄海之一粟。哀吾生之須臾,羨長江之無窮;挾飛仙以遨遊,抱明月而長終;知不可乎驟得,托遺響於悲風。」

蘇子曰︰「客亦知夫水與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嘗往也;盈虛者如彼,而卒莫消長也。蓋將自其變者而觀之,而天地曾不能一瞬;自其不變者而觀之,則物於我皆無盡也。而又何羨乎?且夫天地之間,物各有主。苟非吾之所有,雖一毫而莫取。惟江上之清風,與山間之明月,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取之無盡,用之不竭。是造物者之無盡藏也,而吾與子之所共適。」
客喜而笑,洗盞更酌,肴核既盡,杯盤狼藉。相與枕藉乎舟中,不知東方之既白。

《蘇軾散文集》 後赤壁賦

是歲十月之望,步自雪堂,將歸於臨皋。二客從予,過黃泥之阪。霜露既降,木葉盡脫,人影在地,仰見明月,顧而樂之,行歌相答。已而嘆曰︰「有客無酒,有酒無肴,月白風清,如此良夜何!」客曰︰「今者薄暮,舉網得魚,巨口細鱗,狀如松江之鱸。顧安所得酒乎?」歸而謀諸婦。婦曰︰「我有斗酒,藏之久矣,以待子不時之需。」於是攜酒與魚,復遊於赤壁之下。

江流有聲,斷岸千尺;山高月小,水落石出。曾日月之幾何,而江山不可復識矣。予乃攝衣而上,履巉岩,披蒙茸,踞虎豹,登虯龍,攀棲鶻之危巢,俯馮夷之幽宮。蓋二客不能從焉。劃然長嘯,草木震動,山鳴谷應,風起水湧。予亦悄然而悲,肅然而恐,凜乎其不可留也。反而登舟,放乎中流,聽其所止而休焉。

時夜將半,四顧寂寥。適有孤鶴,橫江東來。翅如車輪,玄裳縞衣,戛然長鳴,掠予舟而西也。
須臾客去,予亦就睡。夢一道士,羽衣蹁躚,過臨皋之下,揖予而言曰︰「赤壁之遊樂乎?」問其姓名,俛而不答。「嗚呼!噫嘻!我知之矣。疇昔之夜,飛鳴而過我者,非子也耶?」道士顧笑,予亦驚寤。開戶視之,不見其處。

《蘇軾散文集》 乞校正陸贄奏議進御劄子

臣等猥以空疏。備員講讀;聖明天縱,學問日新。臣等才有限而道無窮,心欲言而口不逮,以此自愧,莫知所為。竊謂人臣之納忠,譬如醫者之用藥,藥雖進於醫手,方多傳於古人。若已經效於世間,不必皆從於己出。

伏見唐宰相陸贄,才本王佐,學為帝師,論深切於事情。言不離於道德,智如子房而文則過,辨如賈誼而術不疏。上以格君心之非,下以通天下之志;但其不幸,仕不遇時。德宗以苛刻為能,而贄諫之以忠厚;德宗以猜忌為術,而贄勸之以推誠;德宗好用兵,而贄以消兵為先;德宗好聚財,而贄以散財為急。至於用人聽言之法,治邊御將之方,罪己以收人心,改過以應天道;去小人以除民患,惜名器以待有功;如此之流,未易悉數。可謂進苦口之藥石,鍼害身之膏肓。使德宗盡用其言,則貞觀可得而復。

臣等每退自西閤,即私相告:以陛下聖明,必喜贄議論,但使聖賢之相契,即如臣主之同時。昔馮唐論頗牧之賢,則漢文為之太息:魏相條晁董之對,則孝宣以致中興。若陛下能自得師,則莫若近取諸贄。夫六經三史,諸子百家,非無可觀,皆足為治。但聖言幽遠,末學支離,譬如山海之崇深,難以一二而推擇。如贄之論,開卷了然,聚古今之精英,實治亂世之龜鑑。臣等欲取其奏議,稍加校正,繕寫進呈。願陛下置之坐隅,如見贄面;反覆熟讀,如與贄言。必能發聖性之高明,成治公於歲月。臣等不勝區區之意,取進止。

《蘇軾散文集》 三槐堂銘

天可必乎?賢者不必壽;天不可必乎?仁者必有後;二者將安取衷哉?吾聞之申包胥曰:「人定者勝天,天定亦能勝人。」世之論天者,皆不待其定而求之,故以天為茫茫。善者以怠,惡者以肆;盜跖之壽,孔顏之厄,此皆天之未定者也。松柏生於山林,其始也,困於蓬蒿,厄於牛羊;而其終也,貫四時,閱千歲而不改者,其天定也。善惡之報,至於子孫,則其定也久矣。吾以所見所聞考之,而其可必也審矣。

國之將興,必有世德之臣,厚施而不食其報;然後其子孫能與守文太平之主,共天下之福。故兵部侍郎晉國王公,顯於漢、周之際,歷事太祖、太宗,文武忠孝,天下望以為相;而公卒以直道,不容於時。蓋嘗手植三槐於庭,曰:「吾子孫必有為三公者。」已而其子魏國文正公,相真宗皇帝於景德、祥符之間,朝廷清明,天下無事之時,享其福祿榮名者,十有八年。
今夫寓物於人,明日而取之,有得有否。而晉公修德於身,擇報於天,取必於數十年之後,如持左契,交手相付,吾是以之天之果可必也。吾不及見魏公,而見其子懿敏公,以直諫事仁宗皇帝,出入侍從,將帥三十餘年。位不滿其德,天將復興王氏也歟,何其子孫之多賢也。世有以晉公比李栖筠者,其雄才直氣,真不相上下;而栖筠之子吉甫,其孫德裕,功名富貴,略與王氏等;而忠恕仁厚,不及魏公父子。由此觀之,王氏之福,蓋未艾也。

懿敏公之子鞏,與吾遊,好德而文,以世其家,吾是以錄之。銘曰:

嗚呼休哉!魏公之業,與槐俱萌。封植之勤,必世乃成。既相真宗、四方砥平;歸視其家,槐陰滿庭。吾儕小人,朝不及夕,相時射利,皇卹厥德。庶幾僥倖,不種而獲。不有君子,其何能國?王城之東,晉公所廬,鬱鬱三槐,惟得之符。嗚呼休哉!

2010/05/26

《蘇軾散文集》 晁錯論 / 教戰守策 / 上梅直講書


《蘇軾散文集》 晁錯論 / 教戰守策 / 上梅直講書

天下之患,最不可為者,名為治平無事,而其實有不測之憂。坐觀其變,而不為之所,則恐至於不可救;起而強為之,則天下狃於治平之安而不吾信。惟仁人君子豪傑之士,為能出身為天下犯大難,以求成大功;此固非勉強期月之間,而苟以求名之所能也。

天下治平,無故而發大難之端;吾發之,吾能收之,然後有辭於天下。事至而循循焉欲去之,使他人任其責,責天下之禍,必集於我。

昔者晁錯盡忠為漢,謀弱山東之諸侯,山東諸侯並起,以誅錯為名;而天子不以察,以錯為之說。天下悲錯之以忠而受禍,不知有以取之也。

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堅忍不拔之志。昔禹之治水,鑿龍門,決大河而放之海。方其功之未成也,蓋亦有潰冒衝突可畏之患;惟能前知其當然,事至不懼,而徐為之圖,是以得至於成功。

夫以七國之強,而驟削之,其為變,豈足怪哉?錯不於此時捐其身,為天下當大難之衝,而制吳楚之命,乃為自全之計,欲使天子自將而己居守。且夫發七國之難者,誰乎?己欲求其名,安所逃其患。以自將之至危,與居守至安;己為難首,擇其至安,而遣天子以其至危,此忠臣義士所以憤怨而不平者也。

當此之時,雖無袁盎,錯亦未免於禍。何者?己欲居守,而使人主自將。以情而言,天子固已難之矣,而重違其議。是以袁盎之說,得行於其間。使吳楚反,錯已身任其危,日夜淬礪,東向而待之,使不至於累其君,則天子將恃之以為無恐,雖有百盎,可得而間哉?

嗟夫!世之君子,欲求非常之功,則無務為自全之計。使錯自將而討吳楚,未必無功,惟其欲自固其身,而天子不悅。奸臣得以乘其隙,錯之所以自全者,乃其所以自禍歟!

《蘇軾散文集》 教戰守策   

夫當今生民之患,果安在哉?在於知安而不知危,能逸而不能勞。此其患不見於今, 而將見於他日。今不為之計,其後將有所不可救者。

昔者先王知兵之不可去也,是故天下雖平,不敢忘戰。秋冬之隙,致民田獵以講武,教之以進退坐作之方,使其耳目習於鐘鼓旌旗之間而不亂,使其心志安於斬刈殺伐之際而不懾。是以雖有盜賊之變,而民不至於驚潰。

及至後世,用迂儒之議,以去兵為王者之盛節,天下既定,則卷甲而藏之。數十年之後,甲兵頓弊,而人民日以安於佚樂,卒有盜賊之警,則相與恐懼訛言,不戰而走。開元、天寶之際,天下豈不大治?惟其民安於太平之樂,豢於游戲酒食之間,其剛心勇氣,銷耗鈍眊,痿蹶而不復振。是以區區之祿山一出而乘之,四方之民,獸奔鳥竄,乞為囚虜之不暇,天下分裂,而唐室固以微矣。

蓋嘗試論之:天下之勢,譬如一身。王公貴人所以養其身者,豈不至哉?而其平居常苦於多疾。至於農夫小民,終歲勤苦,而未嘗告病。此其故何也?夫風雨、霜露、寒暑之變,此疾之所由生也。農夫小民,盛夏力作,而窮冬暴露,其筋骸之所沖犯,肌膚之所浸漬,輕霜露而狎風雨,是故寒暑不能為之毒。今王公貴人,處於重屋之下,出則乘輿,風則襲裘,雨則御蓋。凡所以慮患之具,莫不備至。畏之太甚,而養之太過,小不如意,則寒暑入之矣。是以善養身者,使之能逸而能勞;步趨動作,使其四體狃於寒暑之變;然後可以剛健強力,涉險而不傷。夫民亦然。今者治平之日久,天下之人驕惰脆弱,如婦人孺子,不出於閨門。論戰鬥之事,則縮頸而股慄;聞盜賊之名,則掩耳而不願聽。而士大夫亦未嘗言兵,以為生事擾民,漸不可長。此不亦畏之太甚,而養之太過歟?

且夫天下固有意外之患也。愚者見四方之無事,則以為變故無自而有,此亦不然矣。今國家所以奉西北之虜者,歲以百萬計。奉之者有限,而求之者無厭,此其勢必至於戰。戰者,必然之勢也。不先於我,則先於彼;不出於西,則出於北。所不可知者,有遲速遠近,而要以不能免也。天下苟不免於用兵,而用之不以漸,使民於安樂無事之中,一旦出身而蹈死地,則其為患必有不測。故曰:天下之民,知安而不知危,能逸而不能勞,此臣所謂大患也。

臣欲使士大夫尊尚武勇,講習兵法;庶人之在官者,教以行陣之節;役民之司盜者,授以擊刺之術。每歲終則聚於郡府,如古都試之法,有勝負,有賞罰。而行之既久,則又以軍法從事。然議者必以為無故而動民,又撓以軍法,則民將不安,而臣以為此所以安民也。天下果未能去兵,則其一旦將以不教之民而驅之戰。夫無故而動民,雖有小怨,然熟與夫一旦之危哉?

今天下屯聚之兵,驕豪而多怨,陵壓百姓而邀其上者,何故?此其心以為天下之知戰者,惟我而已。如使平民皆習於兵,彼知有所敵,則固以破其奸謀,而折其驕氣。利害之際,豈不亦甚明歟?

《蘇軾散文集》 上梅直講書

軾每讀詩至鴟鴞,讀書至君奭,常竊悲周公之不遇。及觀史,見孔子厄於陳蔡之間,而絃歌之聲不絕;顏淵仲由之徒,相與問答。夫子曰:「匪兕匪虎,率彼曠野。無道 非耶?無何為於此?」顏淵曰:「夫子之道至大,故天下莫能容;雖然,不容何病?不容然後見君子。」夫子油然而笑曰:「回,使爾多財,吾為爾宰。」夫天下雖不能容,而其徒自足以相樂如此。乃今之周公之富貴,有不如夫子之貧賤,夫以召公之賢,以管蔡之親,而不知其心,則周公誰與樂其富貴?而夫子之所與共貧賤者,皆天下之賢才,則亦足以樂乎此矣。

軾七八歲時,始知讀書。聞今天下有歐陽公者,其為人如古孟軻、韓愈之徒;而又有梅公者,從之遊,而與之上下其議論。其後益壯,始能讀其文詞,想見其為人,意其飄然脫去世俗之樂,而自樂其樂也。方學為對偶聲律之文,求升斗之祿,自度無以進見於諸公之間。來京師逾年,為嘗窺其門。

今年春,天下之士,群至於禮部,執事與歐陽公實親試之。軾不自意,獲在第二。既而聞之:「執事愛其文,以為有孟軻之風;而歐陽公亦以期能不為世俗之文也,而取是以在此。」
非左右為之先容,非親屬為之請屬,而嚮之十餘年間,聞其名而不得見者,一朝為知己。退而思之,人不可以苟富貴,亦不可以徒貧賤。有大賢焉而為其徒,則亦足恃矣。苟其僥一時之幸,從車其數十人,使閭巷小民,聚觀而贊歎之;亦何以易此樂也。

傳曰:「不怨天,不尤人。」蓋優哉游哉,可以卒歲。執事名滿天下,而位不過五品,其容色溫然而不怒,其文章寬厚敦朴而無怨言,此必有所樂乎斯道也,軾願與聞焉 。

2010/05/24

《歐陽修散文集》 醉翁亭記 / 秋聲賦 / 祭石曼卿文 / 瀧岡阡表


《歐陽修散文集》 醉翁亭記 / 秋聲賦 / 祭石曼卿文 / 瀧岡阡表

環滁皆山也。其西南諸峰,林壑尤美。望之蔚然而深秀者,瑯琊也。山行六七里,漸聞水聲潺潺,而瀉出於兩峰之間者,釀泉也。峰回路轉,有亭翼然臨於泉上者,醉翁亭也。作亭者誰?山之僧智僊也。名之者誰?太守自謂也。太守與客來飲於此,飲少輒醉,而年又最高,故自號曰“醉翁”也。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乎山水之間也。山水之樂,得之心而寓之酒也。

若夫日出而林霏開,雲歸而巖穴暝,晦明變化者,山間之朝暮也。野芳發而幽香,佳木秀而繁陰,風霜高潔,水落而石出者,山間之四時也。朝而往,暮而歸,四時之景不同,而樂亦無窮也。

至於負者歌於塗,行者休於樹,前者呼,後者應,傴僂提攜,往來而不絕者,滁人遊也。臨谿而漁,谿深而魚肥;釀泉為酒,泉香而酒冽;山肴野蔌,雜然而前陳者,太守宴也。宴酣之樂,非絲非竹,射者中,弈者勝,觥籌交錯,起坐而諠譁者,眾賓懽也。蒼顏白發,頹然乎其間者,太守醉也。

已而夕陽在山,人影散亂,太守歸而賓客從也。樹林陰翳,鳴聲上下,遊人去而禽鳥樂也。然而禽鳥知山林之樂,而不知人之樂;人知從太守遊而樂,而不知太守之樂其樂也。醉能同其樂,醒能述其文者,太守也。太守謂誰?廬陵歐陽修也。

《歐陽修散文集》 秋聲賦

歐陽子方夜讀書,聞有聲自西南來者,悚然而聽之,曰:「異哉!」初淅瀝以蕭颯,忽奔騰而砰湃;如波濤夜驚,風雨驟至。其觸於物也,鏦鏦錚錚,金鐵皆鳴;又如赴敵之兵,銜枚疾走,不聞號令,但聞人馬之行聲。

予謂童子:「此何聲也?汝出視之。」童子曰:「星月皎潔,明河在天,四無人聲,聲在樹間。」

予曰:「噫嘻,悲哉!此秋聲也,胡為而來哉?蓋夫秋之為狀也:其色慘淡,煙霏雲斂;其容清抈,天高日晶;其氣慄冽,砭人肌骨;其意蕭條,山川寂寥。故其為聲也,淒淒切切,呼號憤發。豐草綠縟而爭茂,佳木蔥籠而可悅;草拂之而色變,木遭之而葉脫;其所以摧敗零落者,乃其一氣之餘烈。

夫秋,刑官也,於時為陰:又兵象也,於行為金,是謂天地之義氣,常以肅殺而為心。天之於物,春生秋實。故其在樂也,商聲主西方之音,夷則為七月之律。商,傷也;物既老而悲傷。夷,戮也;物過盛而當殺。

嗟乎,草木無情,有時飄零。人為動物,惟物之靈。百憂感其心,萬事勞其形。有動于中,必搖其精。而況思其力之所不及,憂其智之所不能;宜其渥然丹者為槁木,黟然黑者為星星。奈何以非金石之質,欲與草木而爭榮?念誰為之戕賊,亦何恨乎秋聲!」

童子莫對,垂頭而睡。但聞四壁蟲聲唧唧,如助余之歎息。

《歐陽修散文集》 祭石曼卿文

維治平四年七月日,具官歐陽修,謹遣尚書都省令史李昜至於太清,以清酌庶羞之奠,致祭于亡友曼卿之墓下,而弔之以文曰:

嗚呼曼卿!生而為英,死而為靈。其同乎萬物生死,而復歸於無物者,暫聚之形;不與萬物共盡,而卓然其不朽者,後世之名。此自古聖賢,莫不皆然。而著在簡冊者,昭如日星。
嗚呼曼卿!吾不見子久矣,猶能髣彿子之平生。其軒昂磊落,突兀崢嶸,而埋藏於地下者,意其不化為朽壤,而為金玉之精。不然,生長松之千尺,產靈芝而九莖。奈何荒煙野蔓,荊棘縱橫,風淒露下,走燐飛螢;但見牧童樵叟,歌吟而上下,與夫驚禽駭獸,悲鳴躑躅而咿嚶!今固如此,更千秋而萬歲兮,安知其不穴藏狐貉與鼯鼪?此自古聖賢亦皆然兮,獨不見夫纍纍乎曠野與荒城!

嗚呼曼卿!盛衰之理,吾固知其如此,而感念疇昔,悲涼悽愴,不覺臨風而隕涕者,有愧乎太上之忘情。尚饗!

《歐陽修散文集》 瀧岡阡表

嗚呼!惟我皇考崇公,卜吉於瀧岡之六十年,其子修始克表於其阡;非敢緩也,蓋有待也。
修不幸,生四歲而孤。太夫人守節自誓;居窮,自力於衣食,以長以教,俾至於成人。太夫人告之曰:「汝父為吏,廉而好施與,喜賓客;其俸祿雖薄,常不使有餘。曰:『毋以是為我累。』故其亡也,無一瓦之覆,一壟之植,以庇而為生;吾何恃而能自守邪?吾於汝父,知其一二,以有待於汝也。自吾為汝家婦,不及事吾姑;然知汝父之能養也。
汝孤而幼,吾不能知汝之必有立;然知汝父之必將有後也。吾之始歸也,汝父免於母喪方逾年,歲時祭祀,則必涕泣曰:『祭而豐,不如養之薄也。』間御酒食,則又涕泣曰:『昔常不足,而今有餘,其何及也!』吾始一二見之,以為新免於喪適然耳;既而其後常然,至其終身,未嘗不然。吾雖不及事姑,而以此知汝父之能養也。汝父為吏,嘗夜燭治官書,屢廢而歎。吾問之,則曰:『此死獄也,我求其生不得爾。』吾曰:『生可求乎?』曰:『求其生而不得,則死者與我皆無恨也;矧求而有得邪?以其有得,則知不求而死者有恨也。夫常求其生,猶失之死,而世常求其死也。』回顧乳者劍汝而立於旁,因指而歎曰:『術者謂我歲行在戌將死,使其言然,吾不及見兒之立也,後當以我語告之。』其平居教他子弟,常用此語,吾耳 熟焉,故能詳也。其施於外事,吾不能知;其居於家,無所矜飾,而所為如此,是真發於中者邪!嗚呼!其心厚於仁者邪!此吾知汝父之必將有後也。汝其勉之!夫養不必豐,要於孝;利雖不得博於物,要其心之厚於仁,吾不能教汝,此汝父之志也。」修泣而志之,不敢忘。

先公少孤力學,咸平三年進士及第,為道州判官,泗、綿二州推官;又為泰州判官。享年五十有九,葬沙溪之瀧岡。

太夫人姓鄭氏,考諱德儀,世為江南名族。太夫人恭儉仁愛而有禮;初封福昌縣太君,進封樂安、安康、彭城三郡太君。自其家少微時,治其家以儉約;其後常不使過之,曰:「吾兒不能苟合於世,儉薄所以居患難也。」其後修貶夷陵,太夫人言笑自若,曰:「汝家故貧賤也,吾處之有素矣。汝能安之,吾亦安矣。」

自先公之亡二十年,修始得祿而養。又十有二年,列官於朝,始得贈封其親。又十年,修為龍圖閣直學士、尚書吏部郎中、留守南京,太夫人以疾終于官舍,享年七十有二。又八年,修以非才入副樞密,遂參政事,又七年而罷。自登二府,天子推恩,其三世,蓋自嘉祐以來,逢國大慶,必加寵錫。皇曾祖府君累贈金紫光祿大夫、太師、中書令;曾祖妣累封楚國太夫人。皇祖府君累贈金紫光祿大夫、太師、中書令兼尚書令,祖妣累封吳國太夫人。皇考崇公,累贈金紫光祿大夫、太師、中書令兼尚書令。皇妣累封越國太夫人。今上初郊,皇考賜爵為崇國公,太夫人進號魏國。

於是小子修泣而言曰:「嗚呼!為善無不報,而遲速有時!,此理之常也。惟我祖考,積善成德,宜享其隆,雖不克有於其躬,而賜爵受封,顯榮褒大,實有三朝之錫命,是足以表見於後世,而庇賴其子孫矣。」乃列其世譜,具刻于碑,既又載我皇考崇公之遺訓,太夫人之所以教,而有待於修者,並揭於阡。俾知夫小子修之德薄能鮮,遭時竊位,而幸全大節,不辱其先者,其來有自。

熙寧三年,歲次庚戌、四月辛酉朔十有五日乙亥,男推誠保德崇仁翊戴功臣、觀文殿學士、特進行兵部尚書、知青州軍州事、兼管內勸農使、充京東東路安撫使、上柱國、樂安郡開國公、食邑四千三百戶、食實封一千二百戶修表。

2010/05/21

厚植財管觀念,拓寬生活視野


厚植財管觀念,拓寬生活視野


這年頭要當個企業老闆不容易!一個領袖要把國家治理好更不容易!對一家之主而言,要想將一個家管理好,持家有道,興家有方,依舊是談何容易?更甭說越來越多人,就連自己的生活都搞得一團糟!

關鍵在哪裡呢?就在〝財務管理〞的概念不足,基礎薄弱,或者觀念偏差。如此,將甭想搞出個名堂來!若意欲圖個健全發展,每個人都非得充實財務管理概念不可,有了正確觀念,還得求個落實,才能發揮作用。(如了知佛法佛理,卻未能在行法上落實,依舊是枉然!)

企業老闆(持家者或單身者)從財務管理的角度去看企業經營與資本效益,能夠看到什麼呢?能夠看到自身對商品的經濟概念,和市場競爭的意識強不強?(家庭或單身,是否能意識到生活或生存的競爭意識,依舊反應在家庭經營與單身自我經營上。)

當面對困難與挑戰時,企業的應變與管理能力足不足夠,將直接反應在財管上。若能從財管上思考,以注入新的活力與新的思維,並擬定競爭策略(家庭或單身生活競爭策略),加強系統的技術經濟資訊(加強家庭或單身理財資訊),以做好市場預測(家庭或個人未來前景預測)。對新產品的開發,能做出質量的保證(家庭或個人亦應思考其潛力開發是什麼?)。企業在對部門領導及幹部上,應當重視各自任期內的功績與政績。(夫妻間亦應相互學習與彼此褒獎,著重各自對家庭的功績。單身個人亦應對自己做出什麼功績進行思考。)

此外,財管哲學,重視的是〝資金的運用效率〞(家庭或單身金錢的運用效率),以及〝管理效能的發揮〞,〝人力資源開發與素質掌握〞(家庭或個人素質的掌握上,則強調不良消費與飲食習性的改善,如夜生活過於頻繁等,此無疑將帶來難以掌握的變數)。企業(家庭或單身)在深化這些基礎的過程中,必須認識到這些問題將攸關自身的競爭力,而這些,只有企業(家庭或單身)願意站在以〝財務管理〞為戰略思考之下,才能縱觀到全面。

財務管理上,究竟函蓋哪些專業層面呢?包含計畫管理、資產管理、生產管理、銷售收入管理等,這些綜合管理,統稱為〝效益觀念〞、或〝成本觀念〞或〝資管觀念〞。設若企業管理計畫,未思考到經濟效益,就會造成產品囤積,資本套牢。此外,還必須懂得活化資產,就是防止資產閒置與流失。一般會導致資金成本被佔用的因素,多半是採購觀念出錯(家庭或單身則須重視花錢的節制)。因此必須學會做好資產管理,深化企業(家庭或單身)的經濟意識,讓企業(家庭或單身)的資產活起來,流動起來,以增加其效益。

企業在生產管理上,則包括產品開發、生產組織、品質管制和設備管理等(家庭或單身,除了固定薪資收入,還須思考其他經濟產能,如工作以外,夫妻或個人可經營網拍、直銷、團購以賺取差價,或週末假日買賣二手業務、兼賣奶茶、冰熱飲、代寫文書、代翻譯,或代仲介買賣抽成,等差不多有三百多個項目可進行思考)。產品開發要適銷對路,志趣的開發也要找對路,好比現今每個人最少須具備兩項專長(專業能力),兩種語言(本國語及英語)。就能反應在產能上、競爭力與創造力上。

當企業(家庭或單身)財務管理上趨於健全化之後,那麼幾乎什麼事就都能解決了。企業可適時擴張或轉投資(家庭生活素質提昇的同時,子女教育亦能兼顧周全)。當然有為數不少的家庭,夫妻收入高,各自都在忙碌,結果子女無暇照顧,導致子女往負面發展,學壞的結果,花錢無度,不知賺錢取之有道,而成了社會問題。這依舊反應在夫妻其縱觀家庭的經濟效益觀念上,出現嚴重失衡或偏差所致,形成財務管理在現實上,出現巨大漏洞,巨大疏忽!

正確的財管觀念,可以發現和預測子女知識教育與生活教育的投資效益,將會在多少時間內,或未來呈現出什麼成果?一如企業,從財管角度上縱觀思考,就會發現投資內部人員教育,培養幹部訓練有多麼重要,不光是在提昇員工素質,最大目的乃在厚實與維護當下,與未來的企業生產力與競爭力於不墜。

是故,家庭在子女其知識教育與生活教育上,不光是金錢的投資,還有精神與心靈生活的投資。換言之,陪孩子們一起成長,一起學習,一起互動;企業老闆,陪員工一起成長,一起學習,一起互動,正是發揮財管哲學的中心價值。

單身個人也是一樣,若缺乏正確的財管觀念,無形中會使你的空間逐漸萎縮而不自知,倘能常與朋友一起成長,一起學習,一起互動,不一定要吃飯喝酒,而是增加生活的人氣,人氣會帶來生活的動力,思維變得活躍。或許哪天遇上貴人,你的人生就改變了!客戶們若喜歡你,你的業績就漂亮,財源自然打開,這就是財管哲學的要義。

多認識些朋友,增進見識,開發思維的新領域、新生活,依舊脫離不了財管哲學對生活層面的影響。例如,透露網路世界,bbs or blog接觸廣大社群,依舊需要財務上的支持,添購電腦設備,學習應用軟體。你可以獲取什麼呢?使自身不落伍與世界連結,掌握全球資訊,使自己生活在科技資訊發展的前端,在知識爆炸的時代裡不退流行之外,還能找到或創造各種可能的機遇。



- 高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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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05/20

《星雲文集》妙法蓮華經

《星雲文集》妙法蓮華經

〈普門品〉既是《法華經》二十八品中的一品,所以詳細名稱應該叫做《妙法蓮華經.觀世音菩薩普門品》。我們在研究〈普門品〉以前,不能不先知道《妙法蓮華經》的經題。在佛教的經典中,經題就是一部經的總綱,因為經題能包括一部經所要說的要旨。尤其是這部《妙法蓮華經》的五字經題,可說是包含了全部宇宙的真理,總攝了八萬四千法門的要義,包括了五千五百卷經的精髓。如果廣開來詳細的解說,就是天台三大部的浩瀚典籍也無不盡在其中。
本經的梵語原名,應該叫做「薩曇芬陀利修多羅」(Saddharma Pundarika Sutra)。「薩曇」翻譯中文為「妙法」;「芬陀利」翻譯中文為「蓮華」;「修多羅」翻譯中文為「經」。把這部經由梵語而譯成中文的,就是前面所說的從西域龜茲國到中國來而成為佛教歷史上有名的四大翻譯家之一的鳩摩羅什三藏法師。

《妙法蓮華經》,是釋迦牟尼世尊晚年在王舍城東北耆闍崛山(又名靈鷲山)的地方說的。當釋尊宣講這部經的時候,集合在耆闍崛山上的聽眾,有以文殊、觀音為首的大菩薩八萬人,有以摩訶迦葉、舍利弗等為首的大阿羅漢一萬二千人,其他還有天(天是天界諸神的通稱)、龍(龍是龍神)、夜叉(鬼神)、乾闥婆(樂神)、阿修羅(最暴惡的神)、迦樓羅(譯為金翅鳥,一切鳥中之王)、緊那羅(歌神),摩?羅伽(鬼神的一類)等的八部大眾,還有王家的佛教信眾如國王、大臣、富豪、學者等等,都集合在耆闍崛山會場上來聽世尊說法。

《妙法蓮華經》所以要稱為妙法,因為全經所說的教義(法)是甚深微妙的。這妙法的法,是指「十界十如權實」的諸法。十界是地獄、餓鬼、畜生、修羅、天、人、聲聞、緣覺、菩薩、佛界。在這十界中,又各各具有十如是。

「如是」,是與真如沒有分別,好像是如實如常,本來就是這樣的。這個如是共分十種來說明,我們先就十界中的人間來說:人間一定有人間的相,這個就叫「如是相」;有了外相一定有相當於他的性質或本性,這是「如是性」;有了外相與性質,這就是體,叫做「如是體」;體必定含蓄著力量,所以叫做「如是力」;有力就會向外工作或作業,這叫「如是作」;作就是行為,以這作業為原因叫「如是因」;助成增長因的叫「如是緣」;由因與緣的結合而有「如是果」;例如人是由於前世的因,受了今生做人的果,可是同在人間的人,卻有貧富、賢愚、苦樂等等的果報不同,這是由於所受的報不同的緣故,所以在如是果之後有「如是報」;從如是相之本到如是報之末,完全是不變的真理,這是受自然法則所支配,無論如何都不能改變的,所以叫做「如是本末究竟等」。從人間界具有十如的道理看來,其他九界各具十如也就可以明白了。

進一步的來說,十界當中,每界都具有十界,因為有性具與性起不同的關係。比如地獄界就具有其他的九界,而人間以上的善界,或出世的四聖法界,當然是都具有的了。可是他所具有的這些界,只可謂之性具,因為他們的起心動念,都是屬於惡的方面,由於光是有惡性的活動,因而才受地獄的果報。

反過來說,佛界也具有其他九界的性,但也只是性具,而不是性起,因為佛之所以為佛,是單有善的性起,所以才能放佛界的光明。這種說法,誠是天台教理的巧妙真理,我們都應該把它時時刻刻的放在心上來觀察,因為這就是切實的修持,不可把它當作一種純理論來看。現在放下地獄與佛界暫且不談,單從人間界中具有十界的道理來說一說,就可以看出人間在一界中是怎樣的具有十界了:

瞋恚--地獄 貪欲--餓鬼
愚痴--畜生 嫉妒--修羅
五戒--人間 十善--天上
四諦--聲聞 十二因緣--緣覺
六度--菩薩 究竟--佛界

試從我們人類自己的內心來省察一下,就可知道在一日之中是有十界的因生起了。人在一天之內,所生起十界的因,到底是生起人類以上與諸佛菩薩齊肩的善心多呢?還是生起人類以下地獄餓鬼的惡心多呢?當一個人在早上起身的時候,總覺得心裏如朝日的上升,如晨空的澄清。到了早餐的時候,因了飲食的好壞,就會生起不平的心。當那瞋恚心的生起,就是地獄的心生了起來。及至向鄰人或家族起了爭執,就生起修羅鬥爭的因,生起愚痴畜生的因。感覺肚子在饑餓著,那就是生起餓鬼的心。人們受著外境的牽制,其淺薄的情形就是如此。

有一句叫做「吾日三省吾身」的話,這個三省吾身的決心生起,就是人間具有佛性的證據,也就是有佛界智慧的開始,如是把其他的九界拿到我們自身上來比一比,則人間具有十界是很明顯的了。其他九界各各具有十界,準此也就可知。

拿權實來說,從十界中的地獄到菩薩的這九界,都是指的權,唯有佛界才是實。以迷悟來分,因為九界是權,所以是迷界;因為佛界是實,所以是悟界。因此,所謂妙法,就是指的這十界十如權實的諸法而言。

什麼叫做「妙」呢?換句話說,不可思議叫做「妙」。不管是說十法界,不管是說十如是,都是天地間的自然法則,而在一念心上所具有的。如果講到自然法則的話,那就不是外道的無因無果論了。十如是完全是照因果律所顯現的因果法。因此從自己能顯現十界這一點來看,除了說它是妙法以外,還能說出別的什麼嗎?如果你作了地獄的因,就是你怎樣的厭惡它,也必然要感受那地獄的果報;作了畜生的因,就必定墮在畜生界中;這是自然的法則,既不是佛作的,也不是凡夫說離就能離的。由此類推,則作善因而感善果也是如此。這個都是十如是的法則,是不能移動的,法爾如是,三世古今,儼然長存,除了說他微妙不可思議,實在沒有別的可說。

有一點需要注意的,就是不能說妙法即是宇宙的真理,如果把妙法說為宇宙的真理,那就是變成哲理了。這裏只能夠把十界十如權實的妙法,就那樣子放在心上,當為真理就可以了。
如上所說的妙法,若拿我們人類的心來比一比,就可以知道十界的因,完全是由於一心的迷悟而升沉的,一點不昧因果律。如果能這樣的認清,就能發現觀音普門示現救濟的重大意義,而一心稱名的意思,也就是更進一層的了解了。

什麼叫「蓮華」呢?

《妙法蓮華經》這名稱是羅什三藏法師翻譯的,梵語的原文是「薩曇芬陀利修多羅」,「薩曇」是「薩達磨」的略稱,「芬陀利」本叫「芬陀利加」,若要詳細知道,在《法華玄義》第八卷上把「薩達磨」、「芬陀利加」、「修多羅」,解說得非常詳盡。
「薩」,在羅什以前的竺法護譯為「正」,到了羅什法師時才譯為「妙」,「達磨」即是法,所以叫做「妙法」。

「芬陀利加」譯為「白蓮花」比較正確,本來應該稱為「妙法白蓮華」,簡稱之為「妙法蓮華」。

把「妙法」與「蓮華」結合起來,是取「當體蓮華」與「譬喻蓮華」兩種意義。當體蓮華是取義於蓮華之入污泥而不染,所謂妙法,本來就是清淨的,那個清淨的妙法,就好比入污泥而不染的蓮華。譬喻蓮華是取義於花與實同時俱有。大凡一種植物,都是先開花,等待花落了的時候,才會結成果實。可是唯有蓮華當開花的時候,在萼的地方就已有果實的台座。以花果同時的蓮花,而來譬喻妙法的因果不二,九界眾生以迷為因,佛界以悟為果。根據上述的十界各各具有十界的道理,佛界當中具有眾生界,眾生界當中具有佛界,從因中有果,從果中有因,生佛不二,因果同時,誠然像蓮花的花果同時生出相似,所以取義於譬喻蓮花。

什麼叫做「經」呢?

「經」的梵語叫「修多羅」。正譯為「契經」,就是在上能契合諸佛所說的真理,在下能契合眾生的根機,所以叫做「契經」。同時,經還有貫穿與攝持的兩種意思。貫穿是說如來說法的意義本來是一貫的;攝持是說如來普遍攝化眾生而沒有遺漏。還有如來金口說的教,是亙古今而不易的,所以名之為「經」。

關於《妙法蓮華經》的四字經題的出處,在《法華經》的〈方便品〉中說:「如是諸佛如來,時乃說之,如優曇缽華時一現耳。」「優曇缽華」,或叫「優曇缽羅華」,或名「謳缽羅花」,譯為「青蓮華」,這是一種祥瑞的花,雖然是有名字,但在世間上通常是見不到的。相傳在如來生時,或金輪王出世時,曾一現這種花。如來開顯法華的妙法,好像是開放了這希有的瑞花,這在〈方便品〉中說得非常明白。

2010/05/14

《王安石散文集》 答司馬諫議書 / 讀孟嘗君傳 / 遊褒禪山記

《王安石散文集》 答司馬諫議書 / 讀孟嘗君傳 / 遊褒禪山記

某啟:昨日蒙教,竊以為與君實游處相好之日久,而議事每不合,所操之術多異故也。雖欲強聒,終必不蒙見察,故略上報,不復一一自辯。重念蒙君實視遇厚,於 反覆不宜鹵莽,故今具道所以,冀君實或見恕也。

蓋儒者所重,尤在於名實;名實已明,而天下之理得矣。今君實所以見教者,以 為侵官、生事、征利、拒諫,以致天下怨謗也。某則以謂:受命於人主,議法度而修之於朝廷,以授之於有司,不為侵官;舉先王之政,以興利除弊,不為生事;為天下 理財,不為征利;闢邪說,難壬人,不為拒諫。至於怨誹之多,則固前知其如此也。

人習於苟且非一日,士大夫多以不恤國事、同俗自媚於眾為善。上乃欲變此,而某不量敵之眾寡,欲出力助上以抗之,則眾何為而不洶洶然?盤庚之遷,胥怨者民也,非特朝廷士大夫而已。盤庚不為怨者故改其度,度義而後動,是而不見可悔故也。如君實責我以在位久,未能助上大有為,以膏澤斯民,則某知罪矣,如曰今日當一切不事事,守前所為而已,則非某之所敢知。
無由會晤,不任區區向往之至!

《王安石散文集》 讀孟嘗君傳 

世皆稱孟嘗君能得士,士以故歸之,而卒賴其力,以脫於虎豹之秦。嗟乎!孟嘗君特雞鳴狗盜之雄耳,豈足以言得士?不然,擅齊之強,得一士焉,宜可以南面而制秦,尚何取雞鳴狗盜之力哉?夫雞鳴狗盜之出其門,此士之所以不至也。

《王安石散文集》 遊褒禪山記

褒禪山,亦謂之華山,唐浮圖慧褒始舍於其址,而卒葬之,以故其後名之曰褒禪 。今所謂慧空禪院者,褒之廬冢也。距其院東五里,所謂華陽洞者,以其在華山之陽名之也。距洞百餘步,有碑仆道,其文漫滅,獨其為文猶可識,曰﹕「花山」,今言 「華」如「華實」之「華」者,蓋音謬也。其下平曠,有泉側出,而記遊者甚眾,所謂前洞也。由山以上五六里,有穴窈然,入之甚寒,問其深,則其好遊者不能窮也,謂之後洞。

余與四人擁火以入,入之愈深,其進愈難,而其見愈奇。有怠而欲出者,曰﹕「 不出,火且盡。」遂與之俱出。

蓋予所至,比好遊者尚不能什一,然視其左右,來而記之者已少。蓋其又深,則其至又加少矣。方是時,予之力尚足以入,火尚足以明也。既其出,則或咎其欲出者,而予亦悔其隨之,而不得極乎遊之樂也。

於是予有歎焉,古人之觀於天地、山川、草木、蟲魚、鳥獸,往往有得,以其求思之深而無不在也。夫夷以近,則遊者眾;險以遠,則至者少。而世之奇偉瑰怪非常之觀,常在於險遠,而人之所罕至焉。故非有誌者不能至也。有志矣,不隨以止也,然力不足者,亦不能至也。有志與力,而又不隨以怠,至於幽暗昏惑,而無物以相之,亦不能至也。然力足以至焉而不至,於人為可譏,而在己為有悔。盡吾志也,而不能至者,可以無悔矣。其孰能譏之乎?此予之所得也!

余於仆碑,又以悲夫古書之不存,後世之謬其傳而莫能名者,何可勝道也哉?此所以學者不可以不深思而慎取之也。

四人者:廬陵蕭君圭君玉,長樂王回深父,余弟安國平父、安上純父。

2010/05/13

《蘇軾散文集》 留侯論 / 賈誼論

《蘇軾散文集》 留侯論 / 賈誼論

古之所謂豪傑之士者,必有過人之節。人情有所不能忍者,匹夫見辱,拔劍而起,挺身而鬥,此不足為勇也。天下有大勇者,卒然臨之而不驚,無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挾持者甚大,而其志甚遠也。

夫子房受書於圯上之老人也,其事甚怪;然亦安知其非秦之世,有隱君子者,出而試之。觀其所以微見其意者,皆聖賢相與警戒之義;而世不察,以為鬼物,亦已過矣。且其意不在書。

當韓之亡,秦之方盛也,以刀鋸鼎鑊待天下之士。其平居無罪夷滅者,不可勝數。雖有賁、育,無所復施。夫持法太急者,其鋒不可犯,而其勢未可乘。子房不忍忿忿之心,以匹夫之力而逞於一擊之間;當此之時,子房之不死者,其間不能容髮,蓋亦已危矣。千金之子,不死於盜賊,何哉?其身之可愛,而盜賊之不足以死也。子房以蓋世之才,不為伊尹、太公之謀,而特出於荊軻、聶政之計,以僥倖於不死,此圯上老人之所為深惜者也。是故倨傲鮮腆而深折之,彼其能有所忍也,然後可以就大事,故曰「孺子可教也。」

楚莊王伐鄭,鄭伯肉袒牽羊以逆,莊王曰:「其主能下人,必能信用其民矣。」遂捨之。句踐之困於會稽,而歸臣妾於吳者,三年而不倦。且夫有報人之志,而不能下人者,是匹夫之剛也。夫老人者,以為子房才有餘,而憂其度量之不足,故深折其少年剛銳之氣,使之忍不忿而就大謀。何則?非有生平之素,卒然相遇於草野之間,而命以僕妾之役,油然而不怪者,此固秦皇之所不能驚,而項籍之所不能怒也。

觀夫高祖之所以勝,而項籍之所以敗者,在能忍與不能忍之間而已矣。項籍唯不能忍,是以百戰百勝,而輕用其鋒;高祖忍之,養其全鋒,以待其弊,此子房教之也。當淮陰破齊而欲自王,高祖發怒,見於詞色。由此觀之,猶有剛強不能忍之氣,非子房其誰全之?
太史公疑子房以為魁梧奇偉,而其狀貌乃如婦人女子,不稱其志氣。嗚呼!此其所以為子房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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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軾散文集》 賈誼論

非才之難,所以自用者實難。惜乎賈生王者之佐,而不能自用其才也。夫君子之所取者遠,則必有所待;所就者大,則必有所忍。古之賢人,接負可致之才,而卒不能行其萬一者,未必皆其時君之罪,或者其自取也。

愚觀賈生之論,如其所言,雖三代何以遠過。得君如漢文,猶且以不用死;然則是天下無堯舜,終不可有所為耶?仲尼聖人,歷試於天下;苟非大無道之國,皆欲勉強扶持,庶幾一日得行其道。將之荊,先之以冉有,申之以子夏。君子之欲得其君,如此其勤也。孟子去齊,三宿而後出晝,猶曰:「王其庶幾召我。」君子之不忍棄其君,如此厚也。公孫丑問曰:「夫子何為不豫?」孟子曰:「方今天下,舍我其誰哉?而吾何為不豫?」君子之愛其身,如此其至也。夫如此而不用,然後之天下果不足與有為,而可以無憾矣。若賈生者,非漢文之不能用生,生之不能用漢文也。夫絳侯親握天子璽,而授之文帝;灌嬰連兵數十萬,以決劉呂之雌雄;又皆高帝之舊將。此其君臣相得之分,豈特父子骨肉手足哉?

賈生,洛陽之少年,欲使其一朝之間,盡棄其舊而謀其新,亦已難矣。為賈生者上得其君,下得其大臣,如降灌之屬,優游浸漬而深交之,使天子不疑,大臣不忌;然後舉天下而唯吾之所欲為,不過十年,可以得志。安有立談之間,而遽為人痛哭哉?觀其過湘,為覆以弔屈原,縈紆鬱悶,趯然有遠舉之志。其後以自傷哭泣,至於夭絕,是亦不善處窮者也。夫謀之一不見用,則安知終不復用也?不知默默以待其變,而自殘至此。嗚呼!賈生志大而量小,才有餘而識不足也。
古之人有高世之才,必有遺俗之累。是故非聰明睿智不惑之主,則不能全其用。古今稱符堅得王猛於草茅之中,一朝盡斥去其舊臣,而與之謀。彼其匹夫。略有天下之半,其以此哉!

愚深悲生之志,故備論之;亦使人君得如賈生之臣,則知其有狷介之操,一不見用,則憂傷病,沮不能復振。而為賈生者,以僅其所發哉!

2010/05/12

《蘇洵散文集》 六國論 / 辨姦論 / 心術 / 送石昌言使北引

《蘇洵散文集》 六國論 / 辨姦論 / 心術 / 送石昌言使北引


六國破滅,非兵不利,戰不善,弊在賂秦。賂秦而力虧,破滅之道也。或曰:「 六國互喪,率賂秦邪?」曰:「不賂者以賂者喪。蓋失強援,不能獨完。故曰弊在賂秦也。」 秦以攻取之外,小則獲邑,大則得城,較秦之所得,與戰勝而得者,其實百倍;諸侯之所亡,與戰敗而亡者,其實亦百倍。則秦之所大欲,諸侯之所大患,固不在戰矣。思厥先祖父,暴霜露,斬荊棘,以有尺寸之地。子孫視之不甚惜,舉以與人,如棄草芥。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然後得一夕安寢。起視四境,而秦兵又至矣!然則諸侯之地有限,暴秦之欲無厭,奉之彌繁,侵之愈急,故不戰而強弱勝負已判矣。至於顛覆,理固宜然。古人云:「以地事秦,猶抱薪救火,薪不盡,火不滅。」此言得之。

齊人未嘗賂秦,終繼五國遷滅,何哉?與嬴而不助五國也。五國既喪,齊亦不免矣。燕趙之君,始有遠略,能守其土,義不賂秦。是故燕雖小國而後亡,斯用兵之效也。至丹以荊卿為計,始速禍焉。趙嘗五戰於秦,二敗而三勝。後秦擊趙者再,李牧連卻之。洎牧以讒誅,邯鄲為郡;惜其用武而不終也。且燕趙處秦革滅殆盡之際,可謂智力孤危,戰敗而亡,誠不得已。向使三國各愛其地,齊人勿附於秦,刺客不行,良將猶在,則勝負之數,存亡之理,與秦相較,或未易量。
嗚呼!以賂秦之地,封天下之謀臣;以事秦之心,禮天下之奇才;並力西嚮,則吾恐秦人食之不得下咽也。悲夫!有如此之勢,而為秦人積威之所劫,日削月割,以趨於亡,為國者無使為積威之所劫哉!

夫六國與秦皆諸侯,其勢弱於秦,而猶有可以不賂而勝之之勢;茍以天下之大,而從六國滅亡之故事,是又在六國下矣!

《蘇洵散文集》 辨姦論

事有必至,理有固然。惟天下之靜者,乃能見微而知著。月暈而風,礎潤而雨,人人知之。人事之推移,理勢之相因,其疏闊而難知,變化而不可測者,孰與天地陰陽之事?而賢者有不知,其故何也?好惡亂其中,而利害奪其外也。

昔者山巨源見王衍曰:「誤天下蒼生者,必此人也!」郭汾陽見盧杞曰:「此人得志,吾子孫無遺類矣!」自今而言之,其理固有可見者。以吾觀之,王衍之為人,容貌言語,固有以欺世而盜名者。然不忮不求,與物浮沉,使晉無惠帝,僅得中主,雖衍百千,何從而亂天下乎?盧杞之姦,固足以敗國;然而不學無文,容貌不足以動人,言語不足以眩世,非德宗之鄙暗,亦何從而用之?由是言之,二公之料二子,亦容有未必然也。

今有人,口誦孔老之言,身履夷齊之行,收召好名之士、不得志之人,相與造作言語,私立名字,以為顏淵、孟軻復出;而陰賊險狠,與人異趣,是王衍、盧杞合而為一人也,其禍豈可勝言哉!

夫面垢不忘洗,衣垢不忘澣,此人之至情也。今也不然,衣臣虜之衣,食犬彘之食,囚首喪面而談詩書,此豈其情也哉?凡事之不近人情者,鮮不為大姦慝,豎刁、易牙、開方是也。以蓋世之名,而濟其未形之患,雖有願治之主,好賢之相,猶將舉而用之,則其為天下患,必然而無疑者,非特二子之比也。

孫子曰:「善用兵者,無赫赫之功。」使斯人而不用也,則吾言為過,而斯人有不遇之歎,孰知禍之至於此哉!不然,天下將被其禍,而吾獲知言之名,悲夫!
《蘇洵散文集》 心術
為將之道,當先治心。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然後可以制利害,可以待敵。
凡兵上義,不義雖利勿動。非一動之為利害,而他日將有所不可措手足也。夫惟義可以怒士,士以義怒,可與百戰。

凡戰之道,未戰養其財,將戰養其力,既戰養其心。謹烽燧,嚴斥堠,使耕者無所顧忌,所以養其財。豐犒而優游之,所以養其力。小勝益急,小挫益厲,所以養其氣。用人不盡其所欲為,所以養其心。故士常蓄其怒、懷其欲而不盡。怒不盡則有餘勇,欲不盡則有餘貪。故雖并天下,而士不厭兵。此黃帝之所以七十戰而兵不殆也。不養其心,一戰而勝,不可用矣。
凡將欲智而嚴,凡士欲愚。智則不可測,嚴則不可犯,故士皆委己而聽命,夫安得不愚?夫惟士愚,而後可與之皆死。

凡兵之動,知敵之主,知敵之將,而後可以動於險。鄧艾縋兵於蜀中,非劉禪之庸,則百萬之師可以坐縛;彼固有所侮而動也。故古之賢將,能以兵嘗敵,而又以敵自嘗,故去就可以決。
凡主將之道,知理而後可以舉兵,知勢而後可以加兵,知節而後可以用兵。知理則不屈,知勢則不沮,知節則不窮。見小利不動,見小患不避;小利小患,不足以辱吾技也。夫然後有以支大利大患。夫惟養技而自愛者,無敵於天下。故一忍可以支百勇,一靜可以制百動。
兵有長短,敵我一也。敢問:「吾之所長,吾出而用之,彼將不與吾校;吾之所短,吾蔽而置之,彼將強與吾角;奈何?」曰:「吾之所短,吾抗而暴之,使之疑而卻;吾之所長,吾陰而養之,使之狎而墮其中;此用長短之術也。

善用兵者,使之無所顧,有所恃。無所顧,則知死之不足惜;有所恃,則知不至於必敗。尺箠當猛虎,奮呼而操擊;徒手遇蜥蜴,變色而卻步;人之情也。知此者,可以將矣。袒裼而案劍,則烏獲不敢逼;冠冑衣甲,據兵而寢,則童子彎弓殺之矣。故善用兵者,以形固。夫能以形固,則力有餘矣。

《蘇洵散文集》 送石昌言使北引

昌言舉進士時,吾始數歲,未學也。憶與群兒戲先府君側,昌言從旁取棗栗啖我,家居相近,又以親戚故,甚狎。昌言舉進士,日有名。吾後漸長,亦稍知讀書,學句讀、屬對、聲律,未成而廢。昌言聞吾廢學,雖不言,察其意,甚恨。後十餘年,昌言及第第四人,守官四方,不相聞。吾日以壯大,乃能感悔,摧折復學。又數年,遊京師,見昌言長安,相與勞苦,如平生歡。出文十數首,昌言甚喜稱善。吾晚學無師,雖日為文,中甚自慚;及聞昌言說,乃頗自喜。

今十餘年,又來京師,而昌言官兩制,乃為天子出使萬里外強悍不屈之虜庭,建大旆,從騎數百,送車千乘,出都門,意氣慨然。自思為兒時,見昌言先府君旁,安知其至此?富貴不足怪,吾於昌言獨自有感也!大丈夫生不為將,得為使,折沖口舌之間,足矣。

往年彭任從富公使還,為我言曰:「既出境,宿驛亭,聞介馬數萬騎馳過,劍槊相摩,終夜有聲,從者怛然失色,及明,視道上馬跡,尚心掉不自禁。」凡虜所以誇耀中國者,多此類。中國之人不測也,故或至於震懼而失辭,以為夷狄笑。嗚呼!何其不思之甚也!昔者奉春君使冒頓,壯士大馬,皆匿不見,是以有平城之役。今之匈奴,吾知其無能為也。孟子曰﹕「說大人,則藐之。」況於夷狄?請以為贈。

星雲大師《星雲文集》大乘與小乘


星雲大師《星雲文集》大乘與小乘

佛教,本分有原始佛教與後期佛教。原始佛教又稱為小乘佛教,後期佛教又稱為大乘佛教。在小乘佛教中,又有種種的分派,不管他們的分派是如何的多,只要是小乘,必然都是著眼於宇宙的現象界,認為這個現實世間是苦,是空,是無常的;生存在這樣的一個世間,其最重要的工作,無過於盡力的捨離世間,求得自身的解脫。至於如何利人,如何救濟世間,他們一點也不表示關心。這在佛教中稱之為獨善其身的自了漢。因為他們除了自己的覺悟之外,不管別人的解脫,把別人的解脫,看做與自己沒有關係。這種傾向個人的解脫主義,可說是含有非常濃厚的出世色彩。

到了後期的大乘佛教,就與這種思想相反了。他們把宇宙的現象界看做是實在的,認為事理圓融,自他平等。所以小乘是消極的而大乘是積極的,小乘是寂滅的而大乘是活動的,小乘是個人的而大乘是社會的。

在大乘佛教中,又有權實的分別。所謂權教,對於說理方面,既還沒有十分徹底的達到圓融無礙,關於開悟方面亦認為有很大的區別。可是實教就不同了,這如《法華經》說:「唯有一乘法,無二亦無三」,根本沒有什麼一切的差別。宇宙中的森羅萬象,完全是中道實相妙法的顯現。

佛教中的古德從洞觀一即一切的認識中,常常這樣說:綠色的楊柳,就是清淨微妙的法身;風吹拂松柏,就是諸佛菩薩說法度生的音聲。「溪聲盡是廣長舌,山色無非清淨身」,就是這一境界的描寫。在一切經典中,能夠透闢發揮這個究竟道理的,就是《法華經》。所以它實是大乘中的一部最偉大的經典。

據一般佛教徒所說:釋迦牟尼佛當初開悟的時候,本來是想轉根本法輪講《大方廣佛華嚴經》的,可是這種高深的至理,一般俗耳是很難聽得進的。因此,這才不得不方便權巧的從基層方面著手,先講小乘的《阿含經》,然後從小乘進入大乘而說方等諸經,更進一步的講《大般若經》。這些都是進入大乘實教的方便,最後法華會上,開權顯實的說《法華經》,才算是真正達到釋尊傳道的目的。

我們可以說:釋迦牟尼佛,除最初在華嚴會上所說的以外,其他中間所說的教都是枝末法輪,最後到法華會上才是轉根本法輪,所謂「攝末歸本法輪」,就是指此。由此可知,《法華經》在一切經中是佔有如何重要的地位了。

關於《法華經》,在印度很早就有世親的注釋了。在中國涅槃宗的法雲法師有《法華義疏》,三論宗的嘉祥大師有《法華義疏》,法相宗的慈恩大師有《法華經玄贊》,禪宗的戒環禪師有《妙法蓮華經解》。他們都是各依自宗的教義來解釋《法華經》。當時的智者大師以這部經為中心,別開一宗,是名法華宗,並著有《法華玄義》、《法華文句》、《摩訶止觀》三大部。由此看來,這部《法華經》,不管在佛教的那一宗,都佔有重要的地位。無論誰都不會忽視這部經的價值。《法華經》一共分有二十八品,〈普門品〉就是這二十八品中的一品。二十八品的各品教義都是很重要的,沒有什麼甲乙等級的分別。為了便於說明,祇可分為本門和?門的二門。

《法華經》的前十四品,就是釋尊垂?的一切,可稱為?門,後十四品是依釋尊本地而說的本門,這都是釋尊出現於這世間所說的言教。釋尊本是一個宇宙真理的體現者,他老早就成佛而證法身了,依此法身而出現到這個世間來的釋尊,好比一輪皎潔的月亮,把他的影兒現在水中罷了。

這二十八品中既分本、?二門,?門中的〈方便品〉和〈安樂品〉,本門中的〈壽量品〉和〈普門品〉,合稱為法華四要品。妙樂大師說:「方便品相當於發心,安樂品相當於修行,壽量品相當於菩提,普門品相當於涅槃。」從發心,修行,而至菩提的覺悟,再由現前的覺悟,而至涅槃的〈普門品〉,由此又可以明白〈普門品〉在《法華經》中佔有如何重要的地位了。

〈普門品〉既在《法華經》中佔著這樣重要的地位,所以觀世音菩薩的名號,到處有人受持;觀世音菩薩的慈像,到處有人供奉,亦是這個道理。

2010/05/11

《蘇軾散文集》 方山子傳 / 記承天寺夜遊 / 表忠觀碑

《蘇軾散文集》 方山子傳 / 記承天寺夜遊 / 表忠觀碑

方山子,光黃間隱人也。少時,慕朱家郭解為人,閭里之俠皆宗之。稍壯,折節讀書欲以此馳騁當世,然終不遇。晚乃遯於光黃間,曰岐亭。庵居蔬食,不與世相聞,棄車馬,毀冠服,徒步往來,山中人莫識也。見其所著帽,方聳而高,曰:「此豈古方山冠之遺像乎?」因謂之方山子。
余謫居於黃,過岐亭,適見焉,曰:「嗚呼,此吾故人陳慥季常也,何為而在此?」方山子亦矍然,問余所以至此者,余告之故。俯而不答,仰而笑,呼余宿其家。環堵蕭然,而妻子奴婢,皆有字得之意;余既聳然異之。

獨念方山子少時,使酒好劍,用財如糞土。前十九年,余在岐山,見方山子從兩騎,挾二矢,遊西山。鵲起於前,使騎逐而射之,不獲;方山子怒馬獨出,一發得之。因與余馬上論用兵,及古今成敗,自謂一時豪士。今幾日耳,精悍之色,猶見於眉間,而豈山中之人哉?

然方山子世有勳閥,當得官,使從事於其間,今已顯聞。而其家在洛陽,園宅壯麗,與公侯等;河北有田,歲得帛千匹,亦足以富樂。皆棄不取,獨來窮山中,此豈無得而然哉?余聞光黃間多異人,往往佯狂垢污,不可得而見,方山子儻見之歟?

《蘇軾散文集》 記承天寺夜遊

元豐六年十月十二日夜,解衣欲睡,月色入戶,欣然起行。念無與為樂者,遂至承天寺,尋張懷民,懷民未寢,相與步中庭。

庭下如積水空明,水中藻荇交橫,蓋竹柏影也。
何夜無月,何處無松柏,但少閒人如吾兩人者耳。


《蘇軾散文集》 表忠觀碑

熙寧十年十月戊子,資政殿大學士右諫議大夫知杭州軍州事臣抃言:故吳越國王錢氏墳廟,及其父祖妃夫人子孫之墳,在錢塘者二十有六,在臨安者十有一,皆蕪廢不治。父老過之,有流涕者。謹按故武肅王鏐,始以鄉兵,破走黃巢,名聞江淮,復以八都兵討劉漢宏,并越州以奉董昌,而自居於杭。及昌以越叛,則誅昌而并越,盡有浙東西之地。傳其子文穆王元瓘,至其孫忠顯王仁佐,遂破李景兵,取福州,而仁佐之弟忠懿王俶又大出兵攻景,以迎周世宗之師,其後卒以國入覲。三世四王,與五代相終始。

天下大亂,豪傑蜂起。方是時,以數州之地,盜名字者,不可勝數。既覆其族,延及于無辜之民,罔有孓遺。而吳越地方千里,帶甲十萬,鑄山煮海,象犀珠玉之富,甲於天下。然終不失臣節,貢獻相望於道。是以其民至於老死不識兵革,四時嬉遊歌鼓之聲相聞,至於今不廢,其有德於斯民甚厚。

皇宋受命,四方僭亂,以次削平。而蜀、江南負其險遠,兵至城下,力屈勢窮,然後束手。而河東劉氏,百戰守死,以抗王師,積骸為城,釃血為池,竭天下之力,僅乃克之。獨吳越不待告命,封府庫,籍郡縣,請吏於朝,視去其國如去傳舍,其有功於朝廷甚大。

昔竇融以河西歸漢,光武詔右扶風修理其父祖墳塋,祠以太牢。今錢氏功德,殆過於融,而未及百年,墳廟不治,行道傷嗟,甚非所以勸獎忠臣,慰答民心之義也。

臣願以龍山廢佛祠曰妙因院者為觀,使錢氏之孫為道士曰自然者居之,凡墳廟之在錢塘者,以付自然。其在臨安者,以付其縣之淨土寺僧曰道微,歲各度其徒一人,使世掌之,籍其地之所入,以時修其祠宇,封殖其草木。其不治者,縣令丞察之,甚者易其人。庶幾永終不墜,以稱朝廷待錢氏之意。臣抃昧死以聞。

制曰:可。其妙因院改賜名曰表忠觀。銘曰:

天目之山,苕水出焉。龍飛鳳舞,萃于臨安。篤生異人,絕類離群。奮挺大呼,從者如雲。仰天誓江,月星晦蒙。強弩射潮,江海為東。殺宏誅昌,奄有吳越。金券玉冊,虎符龍節。大城其居,包落山川。左江右湖,控引島蠻。歲時歸休,以燕父老。曄如神人,玉帶毬馬。四十一年,寅畏小心。厥篚相望,大貝南金。

五胡昏亂,罔堪託國,三王相承,以待有德。既獲所歸,弗謀弗咨。先王之志,我維行之。天祚忠孝,世有爵邑。允文允武,子孫千億。

帝謂守臣,治其祠墳。毋俾樵牧,愧其後昆。龍山之陽,巋焉新宮。匪私于錢,唯以勸忠。非忠無君,非孝無親。凡百有位,視此刻文。

2010/05/10

《歐陽修散文集》 縱囚論 / 五代史記一行傳敘 / 送徐無黨南歸序

《歐陽修散文集》 縱囚論 / 五代史記一行傳敘 / 送徐無黨南歸序  

信義行於君子,而刑戮施於小人。刑入於死者,乃罪大惡極,此又小人之尤甚者也。寧以義死,不苟幸生,而視死如歸,此又君子之尤難者也。

方唐太宗之六年,錄大辟囚三百餘人,縱使還家,約其自歸以就死,是君子之難能,期小人之尤者以必能也。其囚及期,而卒自歸無後者,是君子之所難,而小人之所易也,此豈近於人情哉?
或曰:「罪大惡極,誠小人矣。及施恩德以臨之,可使變而為君子;蓋恩德入人之深,而移人之速,有如是者矣。」

曰:「太宗之為此,所以求此名也。然安知夫縱之去也,不意其必來以冀免,所以縱之乎?又安知夫被縱而去也,不意其自歸而必獲免,所以復來乎?

夫意其必來而縱之,是上賊下之情也;意其必免而復來,是下賊上之心也。吾見上下交相賊,以成此名也,烏有所謂施恩德,與夫知信義者哉?

不然,太宗施德於天下,於茲六年矣。不能使小人不為極惡大罪,而一日之恩,能使視死如歸,而存信義,此又不通之論也。」

「然則,何為而可?」曰:「縱而來歸,殺之無赦;而又縱之,而又來,則可知為恩德之致爾;然此必無之事也。若夫縱而來歸而赦之,可偶一為之爾。若屢為之,則殺人者皆不死,是可為天下之常法乎?不可為常者,其聖人之法乎?是以堯舜三王之治,必本於人情;不立異以為高,不逆情以干譽。」

《歐陽修散文集》 五代史記一行傳敘

嗚呼!五代之亂極矣,傳所謂「天地閉,賢人隱」之時歟!當此之時,臣弒其君,子弒其父,而縉紳之士,安其祿而立其朝,充然無複廉恥之色者皆是也。

吾以謂自古忠臣義士,多出於亂世,而怪當時可道者何少也?豈果無其人哉?雖曰干戈興,學校廢,而禮義衰,風俗隳壞,至於如此,然自古天下未嘗無人也。吾意必有潔身自負之士,嫉世遠去而不可見者。自古賢材有韞於中而不見於外,或窮居陋巷,委身草莽,雖顏子之行,不遇仲尼而名不彰。況世變多故,而君子道消之時乎。吾又以謂必有負材能,修節義,而沉淪於下,泯沒而無聞者。求之傳記,而亂世崩離,文字殘缺,不可複得,然僅得者四五人而已。

處乎山林而群麋鹿,雖不足以為中道,然與其食人之祿,俯首而包羞,孰若無愧於心,放身而自得?吾得二人焉,曰鄭遨、張薦明。勢利不屈其心,去就不違其義。吾得一人焉,曰石昂。苟利於君,以忠獲罪,而何必自明,有至死而不言者,此古之義士也。吾得一人焉,曰程福贇。五代之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至於兄弟、夫婦,人倫之際,無不大壞,而天理幾乎其滅矣。於此之時,能以孝弟自修於一鄉,而風行於天下者,猶或有之。然其事跡不著,而無可紀次,獨其名氏或因見於書者,吾亦不敢沒,而其略可錄者,吾得一人焉,曰李自倫。作《一行傳》。

《歐陽修散文集》 送徐無黨南歸序

草木、鳥獸之為物,眾人之為人,其為生雖異,而為死則同,一歸於腐壞、澌盡、泯滅而已。而眾人之中,有聖賢者,固亦生且死於其間,而獨異於草木、鳥獸、眾人者,雖死而不朽,逾遠而彌存也。其所以為聖賢者,修之於身,施之於事,見之於言,是三者所以能不朽而存也。修於身者,無所不獲;施於事者,有得有不得焉;其見於言者,則又有能有不能也。施於事矣,不見於言可也。自詩、書、史記所傳,其人豈必皆能言之士哉?修於身矣,而不施於事,不見於言,亦可也。孔子弟子,有能政事者矣,有能言語者矣。若顏回者,在陋巷曲肱饑臥而已,其群居則默然終日如愚人。然自當時群弟子皆推尊之,以為不敢望而及。而後世更百千歲,亦未有能及之者。其不朽而存者,固不待施於事,況於言乎?

予讀班固藝文誌,唐四庫書目,見其所列自三代、秦、漢以來著書之士,多者至 百餘篇,少者猶三、四十篇,其人不可勝數;而散亡磨滅,百不一、二存焉。予竊悲其人,文章麗矣,言語工矣,無異草木榮華之飄風,鳥獸好音之過耳也。方其用心與力之勞,亦何異眾人之汲汲營營,而忽焉以死者,雖有遲有速,而卒與三者同歸於泯滅,夫言之不可恃也蓋如此。今之學者,莫不慕古聖賢之不朽,而勤一世以盡心於文字間者,皆可悲也!

東陽徐生,少從予學為文章,稍稍見稱於人。既去,而與群士試於禮部,得高第,由是知名。其文辭日進,如水涌而山出。予欲摧其盛氣而勉其思也,故於其歸,告以是言。然予固亦喜為文辭者,亦因以自警焉。

2010/05/09

《蘇軾散文集》 范增論 / 刑賞忠厚之至論

《蘇軾散文集》 范增論 / 刑賞忠厚之至論

漢用陳平計,間疏楚君臣,項羽疑范增與漢有私,稍奪其權。增大怒曰:「天下事大 定矣,君王自為之,願賜骸骨,歸卒伍。」歸未至彭城,疽發背死。

蘇子曰:「增之去善矣,不去,羽必殺增。獨恨其不早耳!」然則當以何事去?增勸羽殺沛公,羽不聽,終以此失天下,當於是去耶?曰:「否。增之欲殺沛公,人臣之分也;羽之不殺,猶有君人之度也;增曷為以此去哉?易曰:『知幾其神乎。』詩曰:『相彼雨雪,先集為霰。』增之去,當於羽殺卿子冠軍時也。」

陳涉之得民也,以項燕扶蘇;項氏之興也,以立楚懷王孫心;而諸侯叛之也,以弒義帝。且義帝之立,增為謀主矣;義帝之存亡,豈獨為楚之盛衰,亦增之所與同禍福也;未有義帝亡而增獨能久存者也。羽之殺卿子冠軍也,是弒義帝之兆也;其弒義帝,則疑增知本也,豈必待陳平哉?物必先腐也,而後蟲生之;人必先疑也,而後讒入之。陳平雖智,安能間無疑之主哉?

吾嘗論義帝,天下之賢主也。獨遣沛公入關,不遣項羽;識卿子冠軍於稠人之中,而擢以為上將;不賢而能如是乎?羽既矯殺卿子冠軍,義帝必不能堪;非羽弒帝,則帝殺羽,不待智者而後之也。增始勸項梁立義帝,諸侯以此服從;中道而弒之,非增之意也。夫豈獨非其意,將必力爭而不聽也。不用其言,而殺其所立,羽之疑增必自是始矣。

方羽殺卿子冠軍,增與羽比肩而事義帝,君臣之分未定也。為增計者,力能誅羽則誅之,不能則去之,豈不毅然大丈夫也哉?增年已七十,合則留,不合則去,不以此時明去就之分,而欲依羽以成功名,陋矣!雖然,增,高帝之所畏也,增不去,項羽不亡。嗚呼,增亦人傑也哉!

《蘇軾散文集》 刑賞忠厚之至論

堯舜禹湯文武成康之際,何其愛民之深,憂民之切,而待天下以君子長者之道也。有一善,從而賞之,又從而詠歌嗟歎之,所以樂其始而勉其終;有一不善,從而罰之,又從而哀矜懲創之,所以棄其就而開其新。故其吁愈之聲,歡休慘戚,見於虞夏商周之書。

成康既沒,穆王立而周道始衰,然猶命其君臣呂侯,而告之以祥刑。其言憂而不傷,威而不怒,慈愛而能斷,惻然有哀憐無辜之心,故孔子猶有取焉。傳曰:「賞疑從與,所以廣恩也;罰疑從去,所以慎行也。」

當堯之時,皋陶為士,將殺人。皋陶曰:「殺之。」三;堯曰:「宥之。」三。故天下畏皋陶執法之堅,而樂堯用刑之寬。四岳曰:「鯀可用。」堯曰:「不可,鯀方命圮族。」既而曰:「試之。」何堯不聽皋陶之殺人,而從四岳之用鯀也?然則聖人之意,蓋亦可見矣。書曰:「罪疑惟輕,功疑惟重;與其殺不辜,甯之不經。」嗚呼!盡之矣。

可以賞,可以無賞,賞之過乎仁;可以罰,可以無罰,罰之過乎義。過乎仁,不失為君子;過乎義,則流而入於忍人。故仁可過也,義不可過也。古者賞不以爵祿,刑不以刀鋸。賞之以爵祿,是賞之道,行於爵祿之所加,而不行於爵祿之所不加也。行以刀鋸,是刑之威;施於刀鋸之所及,而不施於刀鋸之所不及也。先王知天下之善不勝賞,而爵祿不足以勸也;知天下之惡不勝刑,而刀鋸不足以裁也;是故疑則舉而歸之於仁。以君子長者之道待天下,使天下相率而歸於君子長者之道。故曰忠厚之至也。

詩曰;「君子如祉,亂庶遄已;君子如怒。亂庶遄沮。」夫君子之已亂,豈有異術哉?時其喜怒,而無失乎仁而已矣。春秋之義,立法貴嚴,而責人貴寬,因其褒貶之義以制賞罰,亦忠厚之至也。

2010/05/08

《蘇軾散文集》 石鐘山記 / 潮州韓文公廟碑

《蘇軾散文集》 石鐘山記 / 潮州韓文公廟碑

《水經》云︰「彭蠡之口,有石鐘山焉。」酈元以為下臨深潭,微風鼓浪,水石相搏,聲如洪鐘。是說也,人常疑之。今以鐘磬置水中,雖大風浪不能鳴也,而況石乎!至唐李渤始訪其遺蹤,得雙石於潭上,扣而聆之,南聲函胡,北音清越,枹止響騰,餘韻徐歇。自以為得之矣。然是說也,余尤疑之。石之鏗然有聲音,所在皆是也,而此獨以鐘名,何哉?

元豐七年六月丁丑,余自齊安舟行,適臨汝,而長子邁將赴饒之德興尉,送之至湖口,因得觀所謂石鐘者。寺僧使小童持斧,於亂石間,擇其一二扣之,硿硿焉。余固笑而不信也。至其夜,月明,獨與邁乘小舟,至絕壁下,大石側立千尺,如猛獸奇鬼,森然欲搏人;而山上棲鶻,聞人聲亦驚起,磔磔雲霄間;又有若老人咳且笑於山谷中者,或曰︰「此鸛鶴也。」余方心動欲還,而大聲發於水上,噌吰如鐘鼓不絕,舟人大恐。徐而察之,則山下皆石穴罅,不知其淺深,微波入焉,涵澹澎湃而為此也。

舟迴至兩山間,將入港口,有大石當中流,可坐百人,空中而多竅,與風水相吞吐,有窾坎鏜鞳之聲,與向噌吰者相應,如樂作焉。因笑謂邁曰︰「汝識之乎?噌吰者,周景王之無射也;窾坎鏜鞳者,魏莊子之歌鐘也;古之人不余欺也。」
事不目見聞,而臆斷其有無,可乎?酈元之所見聞,殆與余同,而言之不詳。士大夫終不肯以小舟夜泊絕壁之下,故莫能知;而漁工水師,雖知而不能言;此世所以不?]。而陋者乃以斧斤考擊而求之,自以為得其實,余是以記之,蓋歎酈元之簡,而笑李渤之陋也。

《蘇軾散文集》 潮州韓文公廟碑

匹夫而為百世師,一言而為天下法,是皆有以參天地之化,關盛衰之運。其生也有自來,其逝也有所為。故申、呂自嶽降,傅說為列星,古今所傳,不可誣也。孟子曰:「我善養吾浩然之氣。」是氣也,寓於尋常之中,而塞乎天地之間。卒然遇之,則王公、失其貴,晉、楚失其富,良、平失其智,賁、育失其勇,儀、秦失其辯。是孰使之然哉?其必有不依形而立,不恃力而行,不待生而存,不隨死而亡者矣!故在天為星辰,在地為河岳,幽則為鬼神,而明則復為人。此理之常,無足怪者。

自東漢以來,道喪文弊,異端並起。歷唐貞觀、開元之盛,輔以房、杜、姚、宋而不能救。獨韓文公起布衣,談笑而麾之,天下靡然從公,復歸於正,蓋三百年於此矣。文起八代之衰,道濟天下之溺。忠犯人主之怒,而勇奪三軍之帥。此豈非參天地,關盛衰,浩然而獨存者乎﹖
蓋嘗論天人之辨,以謂人無所不至,惟天不容偽。智可以欺王公,不可以欺豚魚;力可以得天下,不可以得匹夫匹婦之心。故公之精誠,能開衡山之雲,而不能回憲宗之惑;能馴鱷魚之暴,而不能弭皇甫鎛、李逢吉之謗;能信於南海之民,廟食百世,而不能使其身一日安於朝廷之上。蓋公之所能者,天也;其所不能者,人也。

始潮人未知學,公命進士趙德為之師。自是潮之士,皆篤於文行,延及齊民,至於今,號稱易治。信乎孔子之言:『君子學道則愛人,小人學道則易使也。』

潮人之事公也,飲食必祭,水旱疾疫,凡有求必禱焉。而廟在刺史公堂之後,民以出入為艱。前守欲請諸朝,作新廟,不果。元祐五年,朝散郎王君滌,來守是邦,凡所以養士治民者,一以公為師。民既悅服,則出令曰:「願新公廟者,聽。」民讙趨之,卜地於州城之南七里,期年而廟成。

或曰:「公去國萬里,而謫於潮,不能一歲而歸,沒而有知,其不眷戀於潮也審矣。」軾曰:「不然。公之神在天下者,如水之在地中,無所往而不在也。而潮人獨信?妓`,思之至,焄蒿悽愴,若或見之。譬如鑿井得泉,而曰水專在是,豈理也哉?」

元豐元年,詔封公昌黎伯,故牓曰:「昌黎伯韓文公之廟。」潮人請書其事於石;因為作詩以遺之,使歌以祀公。其詞曰:

「公昔騎龍白雲鄉,手抉雲漢分天章。天孫為織雲錦裳,飄然乘風來帝旁。下與濁世掃秕糠,西遊咸池略扶桑。草木衣被昭回光,追逐李、杜參翱翔;汗流籍、湜走且僵,滅沒倒景不可望。作書詆佛譏君王,要觀南海窺衡、湘,歷舜九嶷弔英、皇,祝融先驅海若藏,約束蛟鱷如驅羊。鈞天無人帝悲傷,謳吟下招遣巫陽。犦牲雞卜羞我觴,於餐荔丹與蕉黃。公不少留我涕滂,翩然被髮下大荒。」

2010/05/07

《蘇軾散文集》 喜雨亭記 / 淩虛臺記 / 超然臺記 / 放鶴亭記


《蘇軾散文集》 喜雨亭記 / 淩虛臺記 / 超然臺記 / 放鶴亭記

亭以雨名。志喜也。古者有喜,則以名物,示不忘也。周公得禾以名其書,漢武得鼎 以名其年,叔孫勝敵以名其子。其喜之大小不齊,其示不忘一也。

予至扶風之明年,始治官舍,為亭於堂之北,而鑿池其南,引流種樹,以為休息之所。是歲之春,雨麥於歧山之陽,其占為有年。既而彌月不雨,民方以為憂;越三月,乙卯乃雨,甲子又雨,民以為未足;丁卯大雨,三日乃止。官吏相與慶於庭,商賈相與歌於市,農夫相與忭於野;憂者以喜,病者以愈,而吾亭適成。

於是舉酒於亭上,以屬客而告之,曰:「五日不雨,可乎?」曰:「五日不雨,則無麥。」「十日不雨,可乎?」曰:「十日不雨,則無禾。」「無麥無禾,歲且薦饑,獄訟繁興,而盜賊滋熾,則吾與而三子雖欲優游以樂於此亭,其可得耶?今天不遣斯民,始旱而賜之以雨,使吾與二三子,得相與優游而樂於此亭者,皆雨之賜也,其又可忘耶?」

既以名亭,又從而歌之,曰:「使天而雨珠,寒者不得以為襦;使天而雨玉,饑者不得以粟。一雨三日,伊誰之力?民曰太守,太守不有;歸之天子,天子曰不然;歸之造物,造物不自以為功;歸之太空,太空冥冥;不可得而名,吾以名吾亭。」

《蘇軾散文集》 淩虛臺記

國於南山下,宜若起居飲食與山接也。四方之山,莫高於終南山;而都邑之麗山者,莫近於扶風。以至近求最高,其勢必得;而太守之居,未嘗之有山焉。雖非事之所以損益,而物理有不當然者,此凌虛之所為築也。

方其未築也,太守陳公,杖履逍遙於其下,見山之出於林之上者,纍纍如人之旅行於牆外而見其髻也,曰:「是必有異。」使工鑿其前為方池,以其土築臺,高出於屋之簷而止;然後人之至於其上者,怳然不知臺之高,而以為山之踴躍奮迅而出也。

公曰:「是宜名凌虛。」以告其從事蘇軾,而求文以為記。軾復於公曰:「物之廢興成毀,不可得而知也。昔者荒草野田,霜露之所蒙翳,狐虺之所竄伏;方是時,豈知有凌虛臺耶?廢興成毀,相尋於無窮,則臺之復為荒草野田,皆不可知也。嘗試與公登臺而望,其東則秦穆之祈年、橐泉也;其南則為漢武之長楊、五柞,而其北則隋之仁壽,唐之九成也。計其一時之盛,宏傑詭麗,堅固而不可動者,豈特百倍於臺而已哉!然而數世之後,欲求其髣彿,而破瓦頹垣,無復存者。既已化為禾黍荊棘,邱墟隴畝矣,而況於此臺歟!夫臺猶不足是以長久,而況於人事之得喪,忽往而忽來者歟!而或者欲以夸世而自足,則過矣。蓋世有足恃者,而不在乎臺之存亡也。」既以言於公,退而為之記。

《蘇軾散文集》 超然臺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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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物皆有可觀。苟有可觀,皆有可樂,非必怪奇偉麗者也。餔糟啜醨,皆可以醉;果蔬草木,皆可以飽。推此類也,吾安往而不樂?夫所為求福而辭禍者,以福可喜而禍可悲也。人之所欲無窮,而物之可以足吾欲者有盡,美惡之辨戰於中,而去取之擇交乎前。擇可樂者常少,而可悲者常多,是謂求禍而辭福。夫求禍而辭福,豈人之情也哉?物有以蓋之矣。

彼遊於物之內,而不由於物之外;物非有大小也,自其內而觀之,未有不高且大者也。彼挾其高大以臨我,則我常眩亂反覆,如隙中之觀鬥,又烏之勝負之所在?是以美惡橫生,而憂樂出焉,可不大哀乎!

予自錢塘,移守膠西,釋舟楫之安,而服車馬之勞;去雕牆之美,而庇采椽之居;背湖水之觀,而行桑麻之野。始至之日,歲比不登,盜賊滿野,獄訟充斥;而齋廚索然,日食杞菊,人固疑予之不樂也。處之期年,而貌加豐,髮之白者,日以反黑。予既樂其風俗之淳,而其吏民亦安予之拙也。於是治其園囿,潔其庭宇,伐安邱高密之木,以修補破敗,為苟完之計。而園之北,因城以為臺者舊矣,稍葺而新之。時相與登覽,放意肆志焉。

南望馬耳常山,出沒隱見,若近若遠,庶幾有隱君子乎!而其東則廬山,秦人盧敖之所從遁也。西望穆陵,隱然如城郭,師尚父齊威公之遺烈,猶有存者。北俯濰水,慨然太息,思淮陰之功,而弔其不終。臺高而安,深而明,夏涼而冬溫,雨雪之朝,風月之夕,予未嘗不在,客未嘗不從。擷園蔬,取池魚,釀秫酒,瀹脫粟而食之,曰:「樂哉遊乎!」予弟子由適在濟南,聞而賦之,且名其臺曰超然,以見予之無所往而不樂者,蓋遊於物之外也。

《蘇軾散文集》 放鶴亭記

熙寧十年秋,彭城大水,雲龍山人張君之草堂,水及其半扉。明年春,水落,遷於故居之東,東山之麓。升高而望,得異境焉,作亭於其上。彭城之山,岡嶺四合,隱然如大環,獨缺其西一面,而山人之亭是當其缺。春夏之交,草木際天;秋冬雪月,千 里一色;風雨晦明之間,俯仰百變。

山人有二鶴,甚馴而善飛,旦則望西山之缺而放焉。縱其所如,或立於陂田,或翔於雲表,暮則傃東山而歸,故名之曰放鶴亭。

郡守蘇軾時從賓佐僚吏,往見山人,飲酒於斯亭而樂之。挹山人而告知曰:「子知隱居之樂乎?雖南面之君,未可與易也。易曰:『鳴鶴在陰,其子和之。』詩曰:『鶴鳴于九皋,聲聞于天。』蓋其為物,清遠閒放,超然於塵埃之外,故易詩人以比賢人君子。隱德之士,狎而玩之,宜若有益而無損者;然衛懿公好鶴則亡其國。周公作酒誥,衛武公作抑戒,以為荒惑敗亂無若酒者;而劉伶阮籍之徒,以此全其真而名後世。嗟夫!南面之君,雖清遠閒放如鶴者,猶不得好,好則亡其國。而山林遯世之士,雖荒惑敗亂如酒者,猶不能為害,而況於鶴乎!由此觀之,其為樂未可以同日而語也。」山人欣然而笑曰:「有是哉!」乃作放鶴招鶴之歌曰:

鶴飛去兮,西山之缺。高翔而下覽兮,則所適。翻然斂翼,宛將集兮,乎何所見,矯然而復擊。獨終日於澗谷之間兮,啄蒼苔而履白石。

鶴歸來兮,東山之陰。其下有人兮,黃冠草履,葛衣而鼓琴。躬耕而食兮,其餘以飽汝。歸來歸來兮,西山不可以久留!

2010/05/06

《星雲文集》星雲大師傳


《星雲文集》星雲大師傳

江蘇江都人,1927年生,1938年於南京棲霞山禮宜興大覺寺志開上人出家。1947年焦山佛學院畢業,先後應聘為白塔國民小學校長、《怒濤》月刊主編、南京華藏寺住持等。

1949年至台,擔任「台灣佛教講習會」教務主任及主編《人生》雜誌。1953年任宜蘭念佛會導師;1957年於台北創辦佛教文化服務處;1962年建設高雄壽山寺,創辦壽山佛學院;1967年於高雄開創佛光山,樹立「以文化弘揚佛法,以教育培養人才,以慈善福利社會,以共修淨化人心」之宗旨,致力推動「人間佛教」,並融古匯今,手訂規章制度,印行《佛光山清規手冊》,將佛教帶往現代化的新里程碑。

大師出家七十餘年,陸續於全球創建200餘所道場如美國西來寺、澳洲南天寺、非洲南華寺等;並創辦16所佛教學院,22所美術館、26所圖書館、出版社、12所書局、50餘所中華學校暨智光商工、普門中學、均頭、均一中小學、幼稚園等。此外,先後在美國、台灣、澳洲創辦西來、佛光、南華及南天大學等。2006年,西來大學正式成為美國大學西區聯盟(WASC)會員,為美國首座由華人創辦並獲得該項榮譽之大學。

1970年起,相繼成立育幼院、佛光精舍、慈悲基金會,設立雲水醫院、佛光診所,協助高雄縣政府開辦老人公寓,並與福慧基金會於大陸捐獻佛光中、小學和佛光醫院數十所,並於全球捐贈輪椅、組合屋,從事急難救助,育幼養老,扶弱濟貧。

1976年《佛光學報》創刊,翌年成立「佛光大藏經編修委員會」,編纂《佛光大藏經》近千冊暨編印《佛光大辭典》。1997年出版《中國佛教白話經典寶藏》132冊、佛光大辭典光碟版,設立人間衛視,協辦廣播電台。2000年《人間福報》創刊,2001年發行二十餘年的《普門》雜誌轉型為《普門學報》論文雙月刊;同時成立「法藏文庫」,收錄海峽兩岸有關佛學的碩、博士論文及世界各地漢文論文,輯成《中國佛教學術論典》一百冊等。

大師著作等身,撰有《釋迦牟尼佛傳》、《佛教叢書》、《佛光教科書》、《往事百語》、《佛光祈願文》、《迷悟之間》、《人間萬事》、《當代人心思潮》、《人間佛教當代問題座談會》、《人間佛教系列》、《人間佛教語錄》、《人間佛教論文集》等,總計近二千萬言,並譯成英、德、日、韓、西、葡等十餘種語言,流通世界各地。

大師教化宏廣,計有來自世界各地之出家弟子千餘人,全球信眾達數百萬。1991年成立國際佛光會,被推為世界總會總會長;至今於五大洲成立一百七十餘個國家地區協會,成為全球華人最大的社團,實踐「佛光普照三千界,法水長流五大洲」的理想。先後在世界各大名都如洛杉磯、多倫多、雪梨、巴黎、東京等地召開世界會員大會,與會代表五千人以上;2003年通過聯合國審查肯定正式成為「聯合國非政府組織」(NGO)會員。歷年來,提出「歡喜與融和、同體與共生、尊重與包容、平等與和平、自然與生命、圓滿與自在、公是與公非、發心與發展、自覺與行佛、化世與益人、菩薩與義工」等主題演說,倡導「地球人」思想,成為當代人心思潮所向及普世共同追求的價值。

由於大師在文化、教育及關懷全人類之具體事蹟,1978年起先後榮膺世界各大學頒贈榮譽博士學位,計有美國東方大學、西來大學、泰國朱拉隆功大學、智利聖多瑪斯大學、韓國東國大學、泰國瑪古德大學、澳洲葛雷菲斯大學、台灣輔仁大學、美國惠提爾大學、高雄中山大學及香港大學等。並多次獲得內政部、外交部、教育部頒贈壹等獎章;2000年獲頒「國家公益獎」,2002年獲頒「十大傑出教育事業家獎」,2005年獲「總統文化獎菩提獎」等,肯定大師對國家、社會及佛教的貢獻。

除此,大師在國際間亦獲獎無數,如:1995年獲全印度佛教大會頒發「佛寶獎」;2000年在第21屆世界佛教徒友誼會上,泰國總理乃川先生親自頒發「佛教最佳貢獻獎」,表彰大師對世界佛教的成就。2006年獲香港鳳凰衛視頒贈「安定身心獎」,以及世界華文作家協會頒予「終身成就獎」、美國共和黨亞裔總部代表布希總統頒贈「傑出成就獎」;2007年獲西澳Bayswater市政府頒贈「貢獻獎」;2010年獲得首屆「中華文化人物」終身成就奬。

大師悲願宏深,締造無數佛教盛事。1988年11月,被譽為北美洲第一大寺的西來寺落成,並傳授「萬佛三壇大戒」,為西方國家首度傳授三壇大戒。同時主辦「世界佛教徒友誼會第十六屆大會」,海峽兩岸代表同時參加,為兩岸佛教首開交流創舉。
1998年2月遠至印度菩提伽耶傳授國際三壇大戒及多次在家五戒、菩薩戒,恢復南傳佛教失傳千餘年的比丘尼戒法。2004年11月至澳洲南天寺傳授國際三壇大戒,亦為澳洲佛教史上首度傳授三壇大戒。

1998年4月8日,大師率團從印度恭迎佛牙舍利蒞台安奉;2001年10月親赴紐約「911事件」地點,為罹難者祝禱;同年12月,受邀至總統府以「我們未來努力的方向」發表演說。2002年元月與大陸達成佛指舍利來台協議,以「星雲簽頭,聯合迎請,共同供奉,絕對安全」為原則,組成「台灣佛教界恭迎佛指舍利委員會」,至西安法門寺迎請舍利蒞台供奉三十七日,計五百萬人瞻禮。

2003年7月,大師應邀至廈門南普陀寺參加「海峽兩岸暨港澳佛教界爲降伏『非典』國泰民安世界和平祈福大法會」;同年11月,應邀參加「鑑真大師東渡成功1250年紀念大會」;隨後應中國藝術研究院宗教藝術研究中心之邀,率領佛光山梵唄讚頌團首度應邀至北京、上海演出;2004年2月,兩岸佛教共同組成「中華佛教音樂展演團」,至台、港、澳、美、加等地巡迴弘法。

2006年3月,至享有「千年學府」之譽的湖南長沙嶽麓書院講說「中國文化與五乘佛法」,同年4月應邀出席於杭州舉辦之首屆「世界佛教論壇」,並發表主題演說「如何建設和諧社會」。2009年3月,國際佛光會與中國佛教協會、中華文化交流協會、香港佛教聯合會主辦「第二屆世界佛教論壇」,並於無錫開幕,台北閉幕,寫下宗教對等交流新頁。

為促進世界和平,大師曾與南傳佛教、藏傳佛教等各宗教領袖交換意見,先後與天主教教宗若望保祿二世、本篤十六世晤談。2004年應聘擔任「中華文化復興運動總會」宗教委員會主任委員,與基督教、天主教、一貫道、道教、回教等領袖,共同出席「和平音樂祈福大會」,促進宗教交流,實際發揮宗教淨化社會人心之功用;11月,與瑞典諾貝爾文學獎審查人馬悅然教授及漢學家羅多弼教授進行交流座談。

近年,於大陸宜興復興祖庭大覺寺,並捐建揚州鑑真圖書館、南京大學佛光樓,成立「揚州講壇」,期能促進兩岸和諧,帶動世界和平。大師對佛教制度化、現代化、人間化、國際化的發展,可說厥功至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