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閻文集Greym / 人生何處似樽前！

人生何處似樽前！

歐陽修之〝浣溪沙〞為晚年隱居潁州時所作

載自高閻文集 / 2009己丑年春【高閻古典詩詞新釋集】第237篇2010.03.21

能親民者，民必愛戴。歐陽修即是這樣一個親民的人，是一位令人景仰的一代大儒。北宋仁宗時期人物（1007－1072年），字永叔，號醉翁，諡文忠，江西人。官至翰林學士、樞密副使、參知政事等。他還是繼包拯之後，接任開封府尹的第一人，由此觀知歐陽修的稟性如何了。

歐陽修其才學才識被尊為唐宋八大家之一。又自號〝六一居士〞，所謂〝六一〞，據歐陽修自己說，他珍藏書本達一萬卷，並集錄三代金石遺文一千卷。此外擅長於木琴，故家中藏有古琴一張。又酷愛圍棋，每日定要與人下一局不可。加上嗜酒習慣，每天得喫酒一壺。最後這一，就是指老朽自己，合起來就是〝六一〞。

歐陽修主張為文應以〝明道致用〞，對於辭情靡麗，或光怪陸離的文風內容相當反感和排斥，故而崇尚古文。即使寫散文，亦主張須說理暢達，抒情委婉為主。然而歐陽修現存的詞文二百多首裏，竟有四分之三是突顯男歡女愛，或描述離別之相思，或歌舞宴樂之類的艷詞，惟不同的是，詞意的非凡境界。

然而歐陽修寫起文章來，到底是正經八百啊，且能隨意就草書於紙上，塗粉於壁上，且甚喜以躺臥來欣賞自己的文采，尤其既寫了又屢屢修改，屢思屢議的有趣老頭兒。所以晚景時他說：「不畏先生嗔，卻怕後生笑」真是可愛極了！王安石祭歐陽修時，評鑒歐陽修的散文其風格，不僅充於文章，見於議論，豪健俊偉，怪巧瑰琦。其積於中者，浩如江河之停蓄；其發於外者，爛如日星之光輝；其清音幽韻，淒如飄風急雨之驟至；其雄辭閎辯，快如輕車駿馬之奔馳。

以下這首「浣溪沙」，為歐陽修晚年貶謫潁州所作，亦是突顯歐陽修親民，與民同歡的胸懷和幽默，遇貶謫時仍能維持他自得其樂的境界。咱們來靜心品賞歐陽修晚年的詞賦之作：

堤上遊人逐畫船，拍堤春水四垂天。
綠楊樓外出秋千。白髮戴花君莫笑，
六么催拍盞頻傳。人生何處似樽前！

歐陽修太守，遊西湖時，對著陪同的小吏們說：
你們瞧，這西湖堤上多熱鬧，真是明媚秀麗的春景啊，
來此踏青賞春兒的人潮，還真是不少！

眼見所及，盡是遊人的歡娛景象。

熙熙攘攘的，一陣又一陣笑語喧嘩，

遊人們似乎在追逐著西湖面上，咱的畫船而行走著呀！呵呵…

可不是嘛，這西湖春水蕩漾，碧波浩瀚呀，

那翡翠般的清波，正隨著漾漾春水拍擊著千年堤岸吶，

再往遠處望去，西湖春水正與天幕相連，

變得是廣闊無垠了呀！

不過此刻，我幕然發現，

那掩映在湖面中綠楊樹間的院內小樓

才是令我最感興趣的美景啊。

看見了嗎？你們瞧，湖邊岸上的院牆內，

高樓下綠楊樹間的鞦韆架上，正滿溢著嬌女們青春歡暢之聲啊，

一會兒妳推我，一會兒我推妳的，

彼此輪流在鞦韆架上盪來盪去，那嬌美的身影，真撩人啊！

這青春的氛圍，讓老朽我不由閉起雙眼凝神傾聽，

傾聽那頻頻傳出院牆外，嬌女們嘻笑喧譁之聲，

聽得我，心都陶醉了，魂亦蕩漾了呀！
這才是春天的氣息呀！

祇是，這景致竟深錮在院牆內，

要不是被老朽我意外發現，這才鼓蕩而出啊，

而意外憑添這一片春色盎然的西湖風光。

雖說，老朽自己怎也沒想到會來到潁州，

不過這倒好，既來到這裡，又難得遊西湖，

不如就把煩惱暫拋一邊，陪老朽盡情的一賞西湖風光吧。

遂情不自禁的信手摘取幾朵畫船上的鮮花，

怡然自得的插在自個皤然的白髮上。

小史們見之都忍不住轉身摀住嘴的偷笑說，

真是個怪老頭！此刻湖堤岸上的遊人們亦注意到了，

更是群體笑開了的嚷嚷著說：
看呀，看呀，你們看啊，太守學大姑娘，頭上插花哩！

太守自己亦發起笑來了，然後說，

我這潁州太守都為著自己的行徑，忍不住發笑了，

哪裡還怕眾人們恥笑呢？你們就見怪不怪吧啊！呵呵呵...

這就是歐陽太守的親和與幽默，

喜與民同歡，遂與眾人們一陣狂笑。一位少年嚷著：

太守變成大姑娘了呀！

又引來太守及湖堤岸上遊人一陣歡暢聲不絕於耳！

遂樂而忘形的急管繁弦，

奏起名為〝六么〞的曲調節拍，
一時間樂聲飛揚，暉映著一片西湖春色，好不熱鬧呀，
又頻頻舉杯相飲，觥籌交錯於西湖的畫船上，
而遊人們久久都不願離去。

此時歐陽修，突然感慨言道：
我老朽試問，這人生幾何啊，能暢飲陳釀的百年春醪？

你們說說看？又有什麼地方比美酒在前更美好？

飲吧大夥！陪老朽盡情的暢飲吧！

在這無常的人世裡，不順遂的流年歲月裏，

我老朽祇想高舉盛滿的觥杯，在盎然的西湖中春醪暢飲！

在解析歐陽修這首〝浣溪沙〞時，我難免運用了自己藝術家獨擅的想像力，以營造出此詞的意境之處，以及挖掘詞意中所隱藏歐陽修的愛民之心，和喜與民同歡的和善胸懷。如果不經由想像力的詮釋，世人恐難以發現此詞所潛藏的精神意義是什麼？為官者當須親民，思民所思。解讀此詞時，我不得不想像自己，宛似就是陪同歐陽修遊西湖之畫船上的小吏，不無感受到歐陽老先生心中的無限感慨，雖然他很想藉此忘掉遭貶謫的煩憂。

所幸歐陽老先生是個相當能自得其樂的人，盡管人生有太多不順暢，或許隨時體會當下的樂趣，或者隨時為自己的情緒尋求適當的抒解，亦是一種看待生活與生命的態度。

- 高閻 -
載自【高閻文集】版權所有，請尊重智慧財產權。